罗永浩自嘲锤子科技手机业务失败，中华酷联今何在？

“锤子科技和罗永浩当年那么厉害，最后却被迫出售手机业务。而你（一加）却走得很稳健，秘诀是什么？或者说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今年4月，罗永浩在接受采访时自嘲地问一加CEO刘作虎。

显然，罗永浩心里还是有些不甘，但这改变不了锤子科技被卖给字节跳动的事实，为了还3亿多人民币的债务，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从“锤子科技CEO”变成了“直播主播”。

锤子科技并非唯一一家在手机领域失败的公司。

当年的“中国酷联盟”由华为、中兴、酷派、联想四大国产手机品牌组成，如今，唯有华为依旧坚挺，酷派和联想已不复存在，中兴虽然还在坚守，但除了旗下红魔手机在游戏手机品类中仍有一定粉丝外，中兴手机及其子品牌努比亚已许久未在市场上活跃。

根据IDC发布的《2019年中国智能手机市场》报告，华为（含荣耀）、vivo、OPPO、小米、苹果组成前五大品牌厂商合计出货量占据整体市场规模的93.5%。

随着时间的推移，昔日的“中华酷联”已然成为如今的“华米OV”，此外，锤子、魅族、金立等众多二线手机厂商也已成为中国智能手机市场的过客，有的品牌轰然倒下，有的则仍在苦苦挣扎。

几乎每个品牌都曾有过辉煌的时刻，但最终都无法与技术、渠道、供应链等综合实力更胜一筹的巨头抗衡。

目前，手机世界依然充满故事，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属于那些倒闭的二线手机厂商了。

走向荣耀

作为智能手机行业的先行者，魅族创始人黄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

2006年底，魅族召开年会，黄章对着几十位员工宣布，魅族决定进军手机行业。

当时魅族是国内MP3界的老大哥，生产了国内第一款采用触摸屏、无螺丝设计的MP3，销量位居国内第一。

在主营业务蒸蒸日上的时候，黄章直接转换轨道，选择了极其复杂、他从未涉足过的手机行业。

虽然立志要做手机，但是黄章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也导致魅族第一款手机M8推迟了两年，直到2009年才正式发布，当时魅族M8一度被称为“史上最拖延的手机”。

不过，虽然耽误了两年，但魅族M8发布之后，人们发现它的产品设计、系统UI堪比旗舰，价格却只有它的一半酷派改变者，还附带了超越一般售后服务的维护计划，这引发了魅族M8的购买狂潮。

当时魅族专卖店外排起​​了长队，等待购买M8。两个月后，M8销量达10万台，5个月销售额突破5亿元。当时正值国产山寨手机盛行，魅族直接颠覆了国人对国产手机的看法，这也让魅族获得了“国产手机王者”的称号。

一出道就达到巅峰的魅族还收获了一位重要粉丝，就是时任金山软件副董事长、天使投资人的雷军。

据媒体报道，自2009年起，雷军就曾多次在吃饭间隙拿出魅族M8手机，向人们宣传智能手机的好处。

▲魅族M8手机

雷军不想错过智能手机热潮，于是通过珠海当地政府找到黄章，希望以投资人的身份成为魅族董事长。2010 年，雷军和黄章形影不离，经常到魅族来和黄章探讨手机业务。期间，郭万熙（现魅族 COO）经常去给他们买可乐。

也正是在这一年，金立手机销量突破1000万台，仅次于三星、诺基亚，稳坐国产手机品牌第一的位置。

该手机品牌成立于2002年，2005年获得国家工信部颁发的GSM、CDMA双牌照后，邀请刘德华担任代言人，品牌知名度和销量直线上升。

即便是在智能手机市场竞争激烈的2014年，金立依然在全球出货约2000万部手机，其中印度市场出货近400万部，这一数字相当于印度市场上所有其他中国手机品牌的销量总和，金立也成为印度第六大手机品牌。

黄章与雷军的“蜜月期”并没有维持多久，由于黄章拒绝让出任何股份，这自然不符合雷军的利益，而此后雷军迅速创立了小米，两人关系就此破裂。

雷军并不是唯一一个看到智能手机市场机会的人。2009年，魅族发布M8时，联想集团从弘毅投资领投的投资者手中收购了联想移动全部股权，开始进军智能手机市场。

次年，联想集团推出了首款安卓智能手机“乐Phone”，不仅名字与乐Phone几乎一模一样，当时出席发布会的柳传志甚至表示，“乐Phone”将力争与乐Phone保持同一水平，甚至超越乐Phone。

但求稳的联想迅速砍掉“乐Phone”，重组MIDH事业群，转而通过运营商渠道生产低价手机，当时联想手机销量的近70%来自运营商。

▲乐风

另一家同样依赖运营商渠道的公司是酷派，过去，酷派先是与中国电信合作推出了第一款搭载操作系统的手机酷派N930，随后又与中国联通合作推出了第一款千元手机W711。

得益于与运营商的强强联手，酷派2010年智能手机出货量达504万台，同比增长132.3%；全年营收45.93亿港元，同比增长76.3%；净利润4.8亿港元，同比增长100%。

2014年联想手机业务达到巅峰，通过收购摩托罗拉、打造“魔力工厂”等战略调整，开始向荣耀、小米“虎口夺食”。

智能手机兴起初期，涌现出一大批国产手机厂商，其中既有老牌的通信厂商，也有不少新兴的互联网手机公司。这些手机玩家或依靠渠道，或依靠产品，在草根时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时代。

残酷的洗牌

酷派最终还是做了一次“错误的投资”。

2014年，国资委要求三大电信运营商压缩营销费用以稳定利润，这意味着运营商渠道在智能手机销量中的占比将越来越低，酷派遭受了致命打击，之前积累的运营商优势变得形同虚设。

意识到这个限制之后，加上看到当时小米手机的火爆，酷派看到了互联网渠道的爆发力，于是开始与互联网公司合作。

同年年底，酷派与360达成战略联盟，360向酷派投资4亿美元，成立合资公司奇虎科技，360占股45%。

然而，在酷派与360联手仅仅半年之后，2015年中，乐视网便宣布旗下子公司以27亿港元入股酷派，直接成为第二大股东。

▲周鸿祎当时的朋友圈

这引起“红领军人物”周鸿祎的不满。“谁在背后捅我刀子，谁想坑我，我的原则就是坑回去。”周鸿祎当时在朋友圈里这样说道。

虽然满腔怒火，但周鸿祎也为奇虎手机的发展尽力斡旋，甚至接受了酷派与乐视走到一起的现实，条件是酷派在人员、供应链、知识产权等方面给予支持，360继续做手机。

周鸿祎的热情遭到了酷派的冷遇，不仅酷派的资源支持未能兑现，贾跃亭加入酷派董事会后，奇酷也成了“眼中钉”。随后，酷派几乎完全脱离奇酷，转而押注贾跃亭。

不过贾跃亭的“生态逆袭”构想并未维持多久，2016年，乐视资金链危机开始爆发，卷入其中的酷派也受到严重影响，当年酷派营收仅为79.69亿港元，同比下降45.7%，净亏损更是高达43.79亿港元，酷派逐渐没落。

与酷派的失败不同，金立正在一步步走向迷失。

曾经在功能机时代占据领先地位的金立，在智能手机时代开始落后，2010年前后，各大手机厂商都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款智能手机，而金立却在2011年底才发布了自己的第一款智能手机GN205。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几个月前，雷军刚刚发布了小米1，作为小米首款手机，雷军将性价比做到了极致，高通芯片配备800万像素摄像头，售价仅为1999元，再加上饥饿营销策略，小米手机十分受欢迎。

相比之下，金立这款手机虽然售价仅为1999元，但搭载的是联发科芯片，摄像头也仅有500万像素，在产品的各方面已经处于劣势。

与此同时，金立内部的资金开始出现问题，据金立手机创始人刘立荣透露，2016年、2017年，金立的营销和投资费用超支，营销费用就达60亿元，两项费用加起来接近100亿元。

不过，与巨额的营销费用相比，金立的营收与利润并不成正比。界面新闻称，2016年，金立营收达270多亿，净利润达13.3亿，现金余额7.3亿。2017年上半年，金立营收逾150亿，净利润7.6亿。

随后媒体的调查揭开了谜底，刘立荣很有可能用自己赌博输掉的100亿人民币，给公司投入了数百亿的营销费用，才导致公司资金出现问题。

但无论这数百亿资金究竟用在何处，金立的彻底溃败是事实，4G时代开启后，中兴、联想也迅速从一线阵营中消失。

即便中兴通讯在2012年就推出了互联网手机品牌“努比亚”，希望与小米、OPPO、vivo等新兴品牌竞争，但努比亚的出现不仅未能挽救局面，反而造成了连续多年的亏损。

根据中兴财报，2015年至2017年努比亚手机出货量都在1000万台左右，2016年公司营收53.78亿元，净亏损9142万元，2017年一季度，努比亚亏损高达7123万元。

联想第一代“乐Phone”手机仅售出70万台后，转而向运营商销售上千元的定制手机，随后又斥资200亿巨资收购摩托罗拉，但同样没能重振联想手机。

于是，“中国酷联”组合开始瓦解，一线手机厂商沦为二线厂商直至相继倒闭，这既有跟不上时代潮流的因素，也有战略选择失误的因素。

结束与持久

“好久不见，欢迎大家来观看魅族17发布会。”2020年5月8日，魅族在自家公司旁边搭建的会场举办了魅族17系列手机线上发布会。

这次的发言者不再是魅友们熟悉的白永祥、李楠、杨颜，而是魅族科技市场营销负责人万志强。

相比其他手机厂商的发布会，魅族的新机发布会显得格外安静，手机圈内关注的人寥寥无几。不过，魅族科技高级副总裁杨拓加入小米，出任小米集团副总裁、中国区首席营销官（CMO）的消息，在随后一个月便在手机圈内广为流传。

就连魅族粉丝在观看发布会后也表示“没信心在社交平台上夸赞魅族，因为该机充满了妥协，尤其是在拍照、充电等方面，远远落后于其他竞争对手”。

魅族或许不得不妥协，2017年推出的魅族PRO 7系列，让魅族至今难以东山再起。

▲魅族Pro 7系列手机

当时魅族为PRO 7系列的“画屏”投入了250万美元的模具费，同时，对产品要求严格的黄章还投入数千万元与工厂合作升级产线，以提高工艺精度，让背屏能够贴合机身。

原本以为优秀的做工和极致的产品力会引发市场热潮，魅族准备了百万台，没想到魅族PRO 7系列上市后反响平平，直接导致魅族联合创始人白永祥背锅离开魅族。

在白永祥离开魅族仅仅四个月后，魅族内部就爆发了矛盾。在魅族15系列发布的关键时刻，时任魅族技术市场部总监的张嘉在微博上批评被黄章挖走的杨柘，称他“没能带领魅族走出困境”。

▲张嘉微博内容

这期间，杨拓带来的嫡系被魅族基层员工举报腐败，为了保住嫡系，杨拓向HR施压，让张嘉发出了解聘通知，还利用与微博的合作关系，让这张解聘信上了微博热搜。

几经波折，原本就处于落后局面的魅族又遭遇了内耗，之后负责魅族销售的子品牌魅族蓝停产，杨颜、李楠也相继离职，魅族不再有“三剑客”，只剩下黄章坚守阵地。

相比魅族的落后，金立则直接进入了破产清算阶段。

2018年初，金立被曝出资金链危机，当年金立工业园裁员1万人，50多家中小供应商到金立总部讨债，内忧外患之下，金立轰然倒下。

当年年底，法院正式裁定金立破产，两天后，金立正式宣布破产。 此后，金立还将其211项设计专利放在阿里巴巴拍卖上，起拍价仅为2.11万元，也就是说，每项专利仅值100元。

也是在2018年，锤子手机在鸟巢举行了一场被誉为“值得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发布会后，次月就传出其资金链断裂的消息，负债数字从2亿飙升至6亿。

罗永浩在接受《GQ》采访时称，得知债务后自己很震惊，“我以为划动手指就能还清，结果发现我太天真了。”且由于罗永浩曾签署过个人无限连带责任协议，他退出锤子科技后，个人债务高达3亿元。

最终，曾经信誓旦旦要收购苹果的锤子科技反而被字节跳动收购，一代理想主义者就此落幕。

不甘倒闭的酷派，年复一年靠卖地维持生存，但其手机业务却一直沉寂；中兴通讯则于近日宣布任命倪飞为中兴终端业务部总经理，分管中兴手机，同时兼任努比亚总裁。

然而时过境迁，缺乏核心底层技术的中兴，重返前列的前景或将不明朗，看清国内形势的联想则彻底退出了中国市场。

“过去两三年，联想移动业务重点关注盈利市场，主要是北美和拉美。”联想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杨元庆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无论坚持还是失败，在竞争激烈的国产手机行业，这些二线手机厂商的声音已经很少听到，这个行业也不再属于落后的手机玩家。

*参考文献：甲方研究《金立的撤退》与《酷派的滑铁卢》；GQ 《罗永浩：薛定谔的唯心主义》；新浪科技《16年的“动荡史”：联想手机的得与失》；无居研究《中兴手机的消失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技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