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藏猎人董臻：用互联网语言让更多人走进博物馆，爱上传统文化

大家好，我是“宝藏猎人董真”。

我其实有三个身份，工作日白天，我是电台主持人；周末，我是浙江省博物馆和良渚博物馆的志愿者导游；每天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脑剪辑软件，我就成了博物馆短视频的制作人。

我为什么要分享？我既不是一线考古学家，也不是实践者，能分享什么呢？

2020年5月，我注册了抖音账号“寻宝人董真”。从此，我尝试用年轻人、90后喜欢、熟悉的网络语言，对原本严肃晦涩的博物馆知识进行制作、重塑、解构。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人跟随我走进博物馆，爱上了传统文化。

但我还没搞清楚我是谁，我在进行什么样的交流？

直到有一天在书店看到一本书，书名很有意思，叫《沙发上的考古随笔》。当时我就在想，能不能在沙发上考古？沙发考古都包括哪些内容？

在这本书里我学到了一个新概念，对于中国来说，考古基本上是指田野考古，这其实是一个体力活，需要我们趴下来，开始挖掘和探索。

但在国外还有另外一种考古方法，叫沙发考古。如果说田野考古是指对文物的鉴别、分类、研究、归类，那么沙发考古更像是一场思想的争论，从考古学出发，用想象和推测，不断提出问题、质疑。

这其实给我们提供了一种参观博物馆的新方式，去博物馆参观，不是只是被动地接受，而是主动地与那些沉默的文物进行对话，大胆地提出问题，提出质疑。

今天的分享会，我们来自发的做一下沙发考古吧。

2021年暑假，有一部国产动画电影上映，很火爆，叫《白蛇传2之青蛇》，我也看了，票房不错，引发了不少讨论。电影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道具，就是白蛇的珍珠簪子，那是一个威力无穷的法器。影片的最后，男主角小青穿越到了现代，发现曾经囚禁过姐姐的雷峰塔，已经变成了一个景点，一个博物馆。在博物馆里，她找到了姐姐白蛇曾经的珍珠簪子。

我坐在电影院里，震惊不已。一个灵感闪现在我脑海中：我在杭州，雷峰塔在杭州，雷峰塔博物馆也在杭州。那么博物馆里真的有这样的珍珠簪子吗？

带着相机和好奇心，我来到浙江省博物馆孤山馆雷峰塔文物展厅，你猜怎么着？我还真发现了一根发簪。

我在雷峰塔展厅的展示柜里看到了雷峰塔地宫出土的一只五代十国时期的银花簪，当时心里很激动，虽然簪子的造型、材质和电影里的不一样，但那一刻，我还是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感觉次元壁被打破了，电影和现实相连了起来。

这枚五代银花簪对于浙江省博物馆来说，是一件比较不起眼的文物，并不出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然而，追溯这枚簪子的来历，却发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问题。比如，雷峰塔里真的有白蛇吗？这枚银花簪会不会是白蛇的？或者，如果今天我们说雷峰塔是一座塔，那么为何在塔的地宫里会出土一件女饰？

如果你翻开历史书，就会发现雷峰塔正式落成的时间是公元977年。但第二年，也就是公元978年，吴越国却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让我们穿越时空，回到雷峰塔修建的年代，回到那个年代，就意味着回到南宋诞生的前夕。

五代十国时期是一个非常混乱的时代，当时浙江省属于吴越国，吴越国是江南的一个富庶的小国，吴越国的最后一位国王是钱俶，又名钱弘俶，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君主，但也是一个很倒霉的人。

他即位后，中国大陆战乱不断。

在北方，赵匡胤率领他的军队一个个吞并了小国，当时他不断讨好北方的赵匡胤，把浙江最好的丝绸和青瓷送给他，但他还是很不安。

史书上没有记载他从哪里找到真正的释迦牟尼舍利，于是他决定修建一座塔来供奉舍利，为吴越人民祈祷太平盛世。

公元971年，他在杭州西湖边的净慈寺选址，决定修建一座塔——西关砖塔，也就是现在的雷峰塔。什么是“西关砖塔”？这个名字其实很普通。西关指的就是杭州城西门外的一座普通的砖塔。名字很普通，但设计却很出众。他当时决定修建一座十三层的塔，极其宏伟，规模空前。

此塔建造期间，北方战乱不断，甚至蔓延至南方。几年后的公元974年，钱俶收到两封信。接下来，我们将用三个问题，站在钱俶的视角，重回历史的十字路口，看看能否决定一个王朝、一个时代的命运。

第一封信是北方的赵匡胤写的，他说：“我决定攻打南唐，你愿意和我们联手吗？”

那时的中国是什么样的？只剩下宋朝、南唐、吴越三个国家了。

南唐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包括了现在的湖南、湖北、江苏三省一带，像一个大大的C字，把吴越国环抱在了一起，也成为了吴越国和宋朝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这封信非常重要。

就在钱俶还在犹豫的时候，他收到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来自南唐王朝的倒霉继承人，也就是我们在中文和历史书上也读到过的南唐最后一位统治者李渔。他也写了一封信，说“钱弘俶，你一定也知道唇齿冷漠的道理。如果南唐灭亡了，你认为下一个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国家是哪个？”他邀请钱俶参军，两个小国联合起来，与赵匡胤抗衡。

第一个问题，如果你是钱俶，你会如何选择？是投奔赵匡胤，还是投奔南唐末代皇帝李渔？

钱俶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投奔宋朝，他递上南唐末代统治者李渔的信，说：“我决定和你们站在同一边，我们联手攻打南唐吧。”结果，南唐在南北两国的夹击下灭亡了。

南唐消失之后，大陆版图变得十分微妙，小小的吴越国被大宋完整的版图紧紧包裹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吴越国所有人都十分紧张。

这时，开封那边传来了请帖，赵匡胤邀请钱俶到开封做客，并让他带着妻儿到汴京设宴款待。一时之间，吴越国的官员和全国的百姓都紧张起来，因为史书上说，这种宴席通常被称为鸿门宴，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如果你是钱俶，你去不去参加这个晚宴？你去的话，你全家可能都回不来了；你不去的话，就是不给赵匡胤面子，给他攻打吴越的理由。

怎么办呢？很难。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了。他带着家人从运河来到开封。好在赵匡胤还算忠心，还真设宴庆贺。宴后他非常高兴，还封钱俶的妻子孙太真为“公主”。这件事竟然遭到宋朝许多人的反对，这在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

宋朝原姓赵，吴越国原姓钱，吴越国钱楚的妻子姓孙，他们不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宗族，为何要封公主呢？很多人对此不理解，这也是历史上非常罕见的事情，但是赵匡胤还是这么做了。

回到故事，我们很庆幸不是鸿门宴，大家接受了款待之后，全家带着孩子回杭州了。回到杭州之后，相信你我和钱俶一样，都觉得西关砖塔是个好主意，保了和平。赵匡胤也答应他，以后天下就这样，宋朝再也不会攻打吴越国，平分秋色。

但仅仅半年之后，公元976年十一月，孙太真就病逝了。钱俶十分悲痛，便将西关砖塔改名为贵妃塔。所以今天我们来到雷峰塔，会发现塔的正面有两块匾额，正面写着雷峰塔三个字，背面又写着贵妃塔三个字。

刚才我们提到的浙江省博物馆展出的银花簪，其实就是孙太真的一件首饰。

当年十一月，赵匡胤在北方去世，他死后，新皇帝是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赵光义彻底否定了此前两国的联盟，无法忍受势均力敌的局面，便决心攻打吴越。

那么第三个问题，如果你是钱俶，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这场战争你打不打？打的话基本就是败北。当时吴越作为江南小国，根本就没有实力和宋朝抗衡。但是不打的话，你作为一个君主，岂不是太丢脸了？

如何选择，很难。最后，钱楚意识到一个道理。他突然发现，历史上的王朝兴衰更替我们是宝藏猎人，他们的命运迟早都会如过眼云烟般消逝。这时候，相比于吴越的命运，吴越人民的平安就显得更重要了。

于是他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紧急修改雷峰塔的修建计划，将原本十三层的雷峰塔改为五层，希望雷峰塔能够尽快落成。公元977年，西湖边的雷峰塔正式落成。第二件事就是他决定归顺宋朝。所以我们在历史上可以看到，公元978年，他带着吴越国的疆土、人口名单、国玺来到开封，把整个吴越国给了北宋。

这时候很多人都会关心钱俶一家投降宋朝之后的下场。赵光义并没有杀他，钱俶也没有回杭州，赵光义给了他一个地方官的职位，让他照办。于是钱俶做了几年地方官，在六十岁生日那天，寿宴之后，突然病逝。

这是史书上记载的，但今天想想，这一次也太巧合了，是天意，还是命运？

今天回首这段历史，感慨万千。感慨是因为钱俶立志修建雷峰塔，是为了祈求吴越国的平安。一百多年后，众所周知，走投无路的北宋竟然又回到了投降宋朝的土地上，来到了浙江杭州。这里开启了一个对中国历史文化影响深远的时代——南宋。

从这里的大循环，我们可以发现蕴含了不少东方禅意与因果，这是雷峰塔见证的吴越王国最后十年，也是南宋诞生的前夜。

有一句话概括了人生的三种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仍然是山。

我们用它来结束这个故事吧。

十分钟前，雷峰塔还是那个雷峰塔，杭州还是那个杭州城。十分钟后，雷峰塔和杭州城在你眼中必定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但别忘了，还有第三层境界，你依然能看清山是山，这就需要你在书海里遨游，及时自己去寻找。

我是寻宝人董真，感谢您与我一起踏上这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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