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藤二：“小球推动大球”的1971年

中美乒乓球队的友好交往，推动了中美关系正常化进程，被誉为“小球带动大球”。

1971年4月13日，中华全国体育总会举行欢迎仪式，欢迎美国乒乓球代表团来华访问。 中美两国乒乓球运动员在北京首都体育馆进行友谊赛。图|新华社

这一改变中美关系乃至世界格局的重大事件，如果归结为每一个具体的参与者，又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1 僵局

1971年1月下旬，住在北京饭店的后藤嘉士有些着急。

后藤嘉二是日本乒协主席，原是亚洲乒联主席。 但他只是因为支持中国申请加入亚洲乒联并取消台湾的会员资格而愤怒辞职。 此时，他已经来北京好几天了，却始终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1966年8月24日，日本乒乓球协会代会长后藤嘉二率领日本男女乒乓球队抵达北京，参加北京国际乒乓球邀请赛。 乒协主席陈贤与中国乒乓球运动员合影|新华社

后藤一二以“特使”的身份专程来到北京，目的只有一个：邀请中国派代表团参加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的第31届世乒赛。

当时，作为世界乒坛的决定性力量，中国乒乓球队已经无缘两届世锦赛。 第31届世乒赛将在日本举行，组委会非常希望邀请中国代表团参加。

后藤嘉第二次访华，其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当时中日关系尚未实现正常化，他的访华之旅受到日本右翼势力的阻挠甚至威胁恐吓。 但他还是克服各种阻力，与时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代表村冈平、日本乒乓球协会理事森武史一起来到中国。

到达北京后，后藤可石治提出了要求，并给出了草案，希望双方能够拿出一份“会议纪要”。 但中方详细研究后给他的答复却让他有些困惑。

中方提出，公布“会谈纪要”可以，但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中日关系三项政治原则”必须放在纪要第一条；二是“中日关系三项政治原则”必须放在纪要第一条。 第二，必须加上一句话，“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是中国的神圣领土”。

这让后藤嘉士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所谓“中日关系三项政治原则”是周恩来在1958年7月会见日本社会党代表团时提出的。这三点其实很简单：

一是不实行敌视中国的政策； 二是不参与制造“两个中国”的阴谋； 三是不阻碍中日恢复正常关系。

为了表示诚意，后藤梶治抵达中国后主动提出，可以将遵守“中日关系三项政治原则”纳入《会谈纪要》第二条。 但当中方提出将其放在第一篇并加上那句话时，他却感到无能为力：我只是日本从事乒乓球运动的代表。 我有什么权力来决定这些事情？

后藤嘉治坚持不写这个，但中方人员坚持必须写，谈判陷入僵局。

眼看着2月份即将进入，第31届世乒赛将在3月底举行，后藤樫司感觉希望不大，准备收拾行囊回国。

然而，1月30日，后藤梶司收到中方通知：一是不再坚持原来要求的条款； 二是中国将派团参加第31届世乒赛，坚定支持未来。 富士先生一定会办好本届世乒赛。

后藤梶后来了解到，中国态度的突然转变主要是一个人造成的。

2 个参数

1971年1月29日午夜，周恩来召开紧急协调会议。

外交部、国家体委、对外友好协会等部门负责人参加会议。 周恩来开门见山：凡事都要看实质，不搞形式主义。

周恩来明确指出，后藤嘉二既然同意将《中日关系三项政治原则》写入会议纪要，为什么还要写“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呢？ 最后，周恩来似乎有点生气了：他不是日本外相。 你对这样的朋友要求太高了。

周恩来的眼光确实比很多人长远。

然而，就在周恩来作出同意中国代表团出征的决定后，变幻莫测的国际形势又给中国带来了另一个难题：1971年3月上旬，柬埔寨首相兼国防部长朗诺将军和副首相施里玛·施里玛殿下之后，柬埔寨最高领导人西哈努克亲王访问苏联，发动军事政变。

当时西哈努克亲王正在北京，中国政府立即表示支持西哈努克政权。 然而，西哈努克流亡政府立即提出，中国和朝鲜可以更强有力地表达支持——例如放弃参加第31届世乒赛，因为朗诺集团的运动员将参加。

周恩来决定先听取中国乒乓球代表团的意见。

在连夜举行的讨论中，乒乓球代表团也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政治是最大问题，不能去；另一种认为政治是最大问题，不能去；另一种认为，政治是最大问题，不能去。 对方认为，既然答应了日本，就必须遵守诺言，参加中国的乒乓球和乒乓球比赛。 这对整个国家也有好处。 也有人建议去，但不要去竞争，到现场去开展斗争。

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一直等到凌晨3点。 听完乒乓球代表团的总结报告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信守诺言，参加比赛！ 同时他还指示：如果遇到朗诺集团的玩家，我们就弃权。

心思缜密、心思缜密的周恩来立即落笔，熬夜写出逻辑清晰的情况报告，并向毛泽东请示。

毛泽东看完后在报告上写下了批示：“照办，我们的队伍该走了。并准备好杀掉几个人（注：当时日本右翼声称要暗杀中国代表团）”一是不怕苦，二是不怕死。”

中国乒乓球队启程前往名古屋。

3 事故

1971年3月21日晚，东京羽田机场，中国乒乓球代表团秘书长宋忠震惊不已。

中国乒乓球代表团一下飞机就受到了日本方面的热烈欢迎。 2000多名日本各界代表独自赶赴机场。 许多日本人举着中日两国国旗、欢迎标语和鲜花，挤满了机场大厅。

1971年4月29日，中国乒乓球运动员离开东京前，为东京工人、青少年和各界友好人士举办了一场专门的表演赛，并与日本乒乓球运动员进行了一场表演赛。 图为庄则栋与长谷川信彦的表演赛。 日本运动员伊藤茂雄担任裁判，河野充担任得分手。图|新华社

宋忠后来了解到，由于中国代表团的参赛，名古屋世乒赛的规格突然升级。 这不仅因为中国乒乓球处于世界顶尖水平，还因为这是“文革”以来中国首次举办乒乓球赛事。 曾经派出一个大型代表团前往日本。

第31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如期开幕。 阔别世界舞台已久的中国乒乓球代表团如猛虎般降临，为整个世界乒坛重新注入了一股“中国旋风”，夺得了男团、女单、女双的冠军。一个猛然落下。 ，混双冠军。

男单比赛中，三届世锦赛冠军庄则栋在第二轮迎战朗诺集团选手柯武。 按照赛前制定的策略，庄则栋选择弃权，对手不战而胜。 尽管庄则栋当时已经过了巅峰期，但他仍然是中国男队的头号球员。 他的弃权应该对中国男队丢掉男单金牌有很大影响。

不过，相比场上的战斗，宋钟更注重场外的一些细节。

世乒赛期间，国际乒联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宋忠公开表示，朗诺集团是“美帝国主义支持的傀儡”。 然而宋钟却发现帝国华击团，出席会议的美国乒乓球代表团团长斯廷霍文并不在意。 而是在会后，他主动和宋钟聊天。

更让宋钟惊讶的是，斯汀霍文问候的内容不仅有“中国运动员乒乓球打得很好”等客套话，还有一个有趣的“笑话”：“听说你邀请了五个国家的球队来参加比赛”。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邀请我们？

本届世乒赛，中国代表团确实向英国、澳大利亚、哥伦比亚、加拿大和尼日利亚五个国家的代表团发出了邀请。

因为这句话，宋忠立刻想起了世乒赛前不久，美国乒协驻国际乒联代表拉福德·哈里森对他说的话：“美国的年轻球员很想去中国看看。” ......尼克松总统取消了对美国公民前往中国的禁令，如果你给我们签证，我们可以随时访问中国。”

当晚，中国代表团成立了由团长赵正红、秘书长宋忠组成的七人临时党委，讨论斯汀霍文的话是否有“弦外之音”。 讨论的结果是立即向国家报告。

而在向国家汇报、接受指示的过程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4 友善

1971年4月4日下午，在中国代表团的车上，庄则栋惊呆了。

当时，中国队的全部球员都已经登上了接驳车，司机也准备离开。 突然，门打开了，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运动员走了进来。 运动员一上车，就发现整车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运动员。 他愣住了，想要转身下车，但这时候，接驳车已经启动了。

显然上错车的外国运动员只能面向车门站立。 当他转身时，运动服背面的国家字母也显露出来：USA。

一名美国运动员无缘无故登上了中国队的班车。

美国运动员对着车门不敢动弹。 中国队的所有队员也是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跟他们说话。

整整十分钟，车厢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整个班车行程大约需要15分钟，5分钟后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时，庄则栋在队友惊讶的目光下朝美国运动员走去。 这时，一名队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庄，别走，别理他，别惹事。”

庄则栋的回答是：“没关系，他只是一名运动员。”

庄则栋拿着翻译走到美国运动员面前。 他首先自我介绍，然后得知这位美国运动员的名字叫科恩。 科恩自然认识三届世锦赛冠军庄则栋，他顿时兴奋不已。

庄则栋不仅上前打招呼，还从包里掏出一条一米长的杭州锦缎送给科恩作为礼物。

据庄则栋后来回忆，他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首先，他觉得中国是礼仪之邦，“不能放过别人”。 其次，他回忆了毛主席不久前在天安门城楼会见美国老朋友斯诺时所说的话：“我们必须对美国人民寄予厚望”。

当班车抵达时，一直关注中国队行程的日本媒体记者惊讶地发现，一名中国运动员和一名美国运动员微笑地站在一起。

这无疑是一个爆炸性新闻。

第二天，这一消息在日本各大报纸的显着位置刊登。

此时，中国代表团陷入了分歧：庄则栋的行为是否违反了外交纪律？ 是否必须回国等待处罚？

与此同时，美国代表团副团长哈里森在收到科恩的报告后，向中国代表团正式提出请求：“美国乒乓球队希望访问中国。”

我们应该邀请美国队吗？ 这个“大事”不是代表团能决定的。

一份报告很快就摆到了中南海一个人的案子面前。

5 项决定

美国乒乓球队提出访华请求，也在中南海引起不小的震动。

当时外交部和国家体委的建议是时机还不成熟。 原因是美国在“台湾问题”上没有拿出诚意，仍在入侵越南、老挝和柬埔寨，威胁中国安全。

从访问方式来看，美方应该先派高级官员，而不是派乒乓球队。

周恩来审阅了外交部和国家体委的报告，并提交给毛泽东。 经过三天的打压，毛泽东终于在4月6日晚进行了圈子审查——拒绝了美国乒乓球队访华。

文件送走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毛泽东服用安眠药后，让他的保健护士长吴绪军给他读了《大参考》（供中央官员阅读的“参考资料”）。 毛泽东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但当他在班车上听到外媒报道庄则东与科恩的互动时，突然开口了。

吴旭军听了一会儿，才听出了大意：“叫……美国队……来中国看看！”

当时，毛泽东本人规定，吃安眠药后所说的话不算数。 吴旭君知道毛泽东刚刚看了不邀请美国团队访华的报告，所以她不敢动。

见吴绪军不动，毛泽东的声音有些生气：“小吴，你怎么不去干呢？”

吴旭军表示没听清楚。 毛泽东断断续续地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 吴旭军听清楚后，还是有些担心，又问道：“董事长，你说的吃安眠药后的话算不算？”

毛泽东急了，摆手说：“算了！快点吧，来不及了！”

6 访华

1971年4月10日上午，格伦·科恩兴奋地环顾深圳罗湖口岸。

4月7日，中国代表团邀请访华的通知发送给了美国团队，整个团队都兴奋不已。 当时代表团团长不在，副团长哈里森立即致电美国驻日本大使馆告知邀请，并要求删除会引起争议的“中国大陆”字样。护照。

1971年4月13日，中美乒乓球运动员友谊赛中，两国运动员互赠礼物。图|新华社

当时美国驻日本大使正好不在。 得知消息后，第一值班秘书威廉·坎宁安认为美队将于4月8日回国，立即向白宫汇报，并大力支持美队访华。

美国队访华的路线很快就确定了：从日本飞往香港，从香港坐火车到深圳再到广州，从广州飞往北京。 作为获得美国代表团访华邀请的“英雄”，科恩入选了访华代表团名单。

科恩当时只有19岁，是洛杉矶圣莫尼卡城市学院政治学系的二年级学生。 他从小就喜欢打乒乓球。 和很多队友一样，他是自费来参加第31届世乒赛的——美国乒协只进行选拔，不提供路费。

但这已经让科恩很高兴了，因为他的理想是去世界各国旅行，开阔视野，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访问神秘的中国。 因此，科恩无法理解，美国队里竟然还有人不愿意去中国——当时有一位韩裔球员明确表示不愿意去（后来该球员公开表示，这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美国队抵达北京后入住新桥宾馆。 科恩不知道的是，他和队友的每一次中国之行都是由中国总理周恩来亲自安排的。 到京第一天，美国队被安排参观天安门广场、故宫，随后参观清华大学、游览长城、观看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

中国的新奇景象给科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干净整洁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几乎没有款式的男女服装、随处竖立的毛泽东肖像……

4月13日，中美乒乓球友谊赛在首都体育馆拉开帷幕。 考虑到美国选手水平还比较低，中国队特意安排了中美双打混合配对，以保证双方水平接近。

4月14日下午，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接见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哥伦比亚、尼日利亚等国乒乓球代表团。 虽然其他国家的代表团受到了同样的接待，但大家心里都知道，美国队才是这次的主角。

周恩来在与美国队谈话时，引用了“有朋自远方来，真好”这句话，说：“中美两国人民以前交往频繁，但长期中断”。你这次来访，打开了两国人民友好交往的大门，相信中美两国人民的友好交往一定会得到两国广大人民的认可和支持。 ”

美国代表团团长斯廷霍文在来之前就对科恩感到担心，因为科恩受当时美国国内文化的影响，是一个标准的“嬉皮士”：留着长发，穿着喇叭裤，甚至和中国选手比赛时也感到不安。 要点——用红绳扎起头发，把脚放在桌子上系鞋带，听到《大海的帆靠舵手》的音乐，跳起迪斯科风格的舞蹈。

结果，令史汀霍文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科恩突然问周恩来：“你觉得嬉皮士怎么样？”

周恩来的回答是：“现在全世界的青年都对现状有些不满，想要寻求真理。当青年的思想出现波动时，就会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但各种表现形式并不一定是成熟的。”或者说，根据人类的发展，一个普遍的真理最终必须被人们所理解，就像自然法则一样，我们同意任何年轻人都应该有这样的讨论，这是一件好事。

但有一点是，我们必须始终找到大多数人的共同点，才能使大多数人类发展、进步、幸福。 ”

美国报纸刊登了周恩来的讲话和会见美国代表团的照片。

最惊讶的人是科恩的母亲，她特地托人给周恩来送了一束鲜花。

7 打破僵局

无论是科恩，还是庄则栋、宋忠、后藤可士治，都没有想到这场“乒乓外交”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周恩来会见美国乒乓球队现场，斯廷霍文向中国乒乓球队发出访问美国的邀请，周恩来当场表示同意。

会后不到10小时，美国总统尼克松发表声明，宣布解除对中国货币、石油、货物运输、进出口等方面的禁运。

会晤三个月后，尼克松总统特使基辛格从伊斯兰堡经“巴基斯坦通道”秘密飞往北京，与中国领导人会面。

会晤十个月后，美国总统尼克松正式访华，打破了中美之间数十年的坚冰。

（文 | 张巍 本文节选自展望智库一书，摘自《历史的温度5》，中信出版集团2020年11月出版，原标题为《1971年，乒乓外交背后的六人》 “”，原文已删除（减号，不代表智库观点）